如果说痛苦的来源是出于人与人灵魂之间的距离,绝望是因为疲惫于对这段距离追逐的失败而彻底放弃。那么不屑于这两种精神的磨难,即是冷酷者对于精神世界最有力的强暴武器。
冷酷者的强暴是这世上太过于平常的手段。
然而,如果斯坦利仅仅是一个冷酷者,则布兰奇也不会因此而走向崩溃的悲剧命运。
布兰奇,一个没落的中产阶级,带着她的高等教育的优雅,以及对于逝去年华的恐慌、原有追求的破灭、承担着的对昔日爱情沉重的负罪感、和不切实际的对虚荣和青春的眷顾和伪装,从逃避、幻想、放纵、痛苦、挣扎、崩溃,再到死亡(精神上)。
一个背负太多情感与挣扎的女人,一个精神世界如此丰富而脆弱的代表,她的一切行为都确切地反映出她的每一刻的精神状态,可以说,这部电影的精彩就在于它所表现的所有行为都是那么具有代表性和具有不可忽视性。
可怕的是,正是这样一个脆弱不堪重击的、近乎于精神病患者的没落的中产阶级女性,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以斯坦利为代表的底层阶级的视野里,注定是一场具有悲剧色彩的、残忍的精神虐待,将布兰奇本已残破不堪的生命剥蚀得更加零落而凄惨。
这无异于犯罪!我深刻地感到悲哀。两者的世界原来如此不融,客观的环境、教育、人文、品位、追求、道德…… 这些微弱、潜移默化的不同勾勒出了多么残酷的画面!它扼杀掉濒临崩溃而怀有一丝希望的女性,即使这一丝希望是隐藏在微弱的虚荣和伪装下,也不应该这样硬生生的撕掉那最后一身精神自卫的外衣,这无异于谋杀!远非冷酷者那样简单而轻微。
始终记得那一幕,布兰奇疯狂的把屋里所有灯关上,然后神经质的蜷缩在最为黑暗墙角瑟瑟发抖,她已到了崩溃的边缘,然而还未死亡。而最终斯坦利的出现,一个粗暴的、现实的、简单的凶手,强暴了布兰奇,强暴了布兰奇最后一点对精神世界的自主性,完全的走向了死亡。
然而,对已经死亡的精神还没有宣判结束,片尾,斯坦利强行将布兰奇送入精神病医院,这使影片极度的残忍和痛苦融为一致,重新归于原始。布兰奇和斯坦利所各自代表的精神世界完全脱离并残忍的将布兰奇一方杀害。
布兰奇来了,又走了,最后,她和以前总愿意附之以精力调情的陌生人们走了。走时充满异样的希望和信任,像是满带着崇高的使命般的,似乎一切又可以从头开始或是意味着彻底的结束。
这世上并非只有一个布兰奇和斯坦利,斯坦利的罪行在于他的残忍,而可笑的是他对于自己的残忍毫不知情。如果说牵扯到现在社会上缺少人文关怀的现象太过于牵强的话,那么至少有千万个斯坦利充当着社会变革产生的精神分裂背景下麻木的凶手。当然,斯坦利也有自己的痛苦,从他野兽般的嘶吼和行为中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很多影评谈到这部影片的欲望与死亡问题,而我在对布兰奇的痛苦和理解的驱使下构成了这些文字和思想。我想,如果深刻的社会变革有足够威力导致这些不安灵魂们的坠落和死亡并且无能为力的时候,那么我们就不要再继续这悲剧,趁早洗掉内心的偏见、不懈和仇恨,睁开双眼,看看这世界中,隐藏着的多少的苍夷。
《欲望号街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