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秀芬见公证员小王来了，忙迎了上去：“在，在。”

“你的钱、存折呢？”

“都在。钱不仅没少，还多出三千块钱，用报纸包了放在抽屉里。”

“那她跑什么？”小王感到大惑不解。

“唉，”康秀芬拉小王坐下：“这个苦命的孩子心太重。”

康秀芬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最近一个时期，崔晓梅老是咳嗽。上个星期，她们饭店体检，发现她肺上有个黑点，进一步确诊怀疑是肺癌，医生建议赶紧做手术，早发现、早手术还能有治。做手术要花大钱，我心痛这个苦命的孩子，打算把这房子卖了让她顺顺利利的住院做手术。卖房子得托人，这事不知道怎么让她知道了。昨天晚上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给我洗完了脚，非要跟我一个被窝睡。娘俩挤插在一起没有过的亲热呀。她给我讲小时候遭的罪，五岁没了妈，六岁就上山砍柴，打猪草喂猪……娘俩一直拉呱到后半夜，我陪着她哭，陪着她笑，一宿也没合眼。傍天亮，我才迷瞪着。听见她早早就起来了，我翻了个身就又睡了。等我起来，这才发现她的包没啦，人也没啦。楼下李婶说见她早早出了门，走得挺急。这孩子是怕我卖房子呀，故意躲出去了。唉，这个苦命的孩子，有啥说出来娘俩商量商量啊。康秀芬边说边撩起衣襟擦眼泪。

“她能到哪里去呢？”小王深深受到感动，不无担心地问。

“估计是回了四川老家。”楼下李婶说。

“回去不是等死吗？”小王看看表说：“得把她截回来。”

“唉，这阵子她怕是坐上火车了。”康秀芬说着又哭了。

小王到走廊上打了个电话，回来对康秀芬说：“南去的列车还没有开，我车站公安有个同学，设法把她截下来。走，大妈，咱们去找她。”

“哎呀，那敢情好。”康秀芬跟着小王下了楼，打车去了火车站。

（五）

崔晓梅听说康秀芬要卖房子给她治病，心里五味杂陈。甜的是老人家真心待她，她的病老人家牵肠挂肚，倾其所有也要救她一命。苦的是卖了房子，老人家何处栖身。酸的是这种病十有八九治不好，到时候房卖了，钱花了，人没了，老人家如何承受着一连串的打击。辣的是命咋这样苦，善有善报，我没做恶事啊，为什么老天爷步步逼我？

崔晓梅认定了一条，绝不能让老太太卖房子。这事说没有用，只有走，走得远远的。我走了，老太太就不用买房子了。往哪里走？回老家。回去就钻进老家深山里的老林子，吃各种各样的野果山菜，说不定能把病吃没了。死了就喂山兽，也算叶落归根了。她想到老人家离开她一定非常难受，她只能悄悄的走。昨天夜里娘俩说了一宿话，老太太有些累了，天亮才睡着。崔晓梅有心事，趁老太太睡下就起身，把身上的钱给老太太留下一些。她原打算多留点，想到回去要给她妈上个坟，就又装起了一些。她拿着简单的行包，悄悄地开了大门，朝睡着的老太太深深地鞠了一躬，流着泪关上了门。

到了车站买了车票，神心不安地等到检票进站，她才舒了一口气。她举着车票进到铁栏杆里，检票的拿着票看得很仔细，朝旁边站着的警察使了个眼色，警察接过车票，盯着她问：“你叫崔晓梅？”

崔晓梅点点头。

“对不起，有一件事情我们要跟你核对一下。请你跟我来。”警察语气缓和但态度坚定。

“我……”崔晓梅茫然不知所措：“我要坐车回家，耽误就走不了啦。”

“我们会妥善安排你回家，不会误事的。”警察的话就是命令，崔晓梅只好跟着警察到了车站派出所。

崔晓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直打鼓。到了派出所她被让到一件空屋子里，一位女警察给她端来一杯水，就再也没有人管她了。

小王带着康秀芬来到车站派出所，隔着窗户就看见了崔晓梅，康秀芬趴在玻璃上喊：“晓梅，我的闺女呀。”崔晓梅面朝屋门，没看见人也没听见喊。小王拉着老太太进了派出所，警察领她们进了屋。房门打开，崔晓梅见是康秀芬，她万万没有想到老人家会追到这里，她张着大嘴：“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