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半个月,盖小房的料全备齐了。赵老强不知从哪儿踅摸来几袋水泥,还有几根木椽子。上个星期他就把垃圾箱砌好了,早晚两次清理垃圾和打扫公厕,院门口干净得多了。寡妇房东见了他那个夸奖的话一车一箩的。又趟了几天黑,赵老强的小房竟然砌得有一人高。给赵老强当小工的妻弟李二丹,望着方方正正的砖墙,连连啧啧称赞,说道:“姐夫真不愧是‘没珠儿的算盘’,俺们进城十来年了,谁也没想到自个盖小房。”
这天,赵老强不到四点钟就收了工,急急忙忙往回赶。刚拐过街口,就看见他的小房的墙上用白粉写了个大大的“拆”字,外边还画了个大圆圈。他吓了一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刚进了院儿,见寡妇房东正跟一个戴大盖帽的人说话,见赵老强进了院儿,她说:“正好,他回来了。”赵老强见“大盖帽”转过了身,一身兰黑制服,肩上胳膊上挂得提溜罗穗,手里拎着个白灰铁皮捅捅,桶里一支大刷子。见来了人,把白灰捅捅往地上一扔,“嗵”地一声溅了满地白灰浆水。“大盖帽”有点大,显得帽子下的脸又瘦又长,让人感到很别扭。
“大盖帽”上下打量着赵老强,慢条斯理地拖着腔调说:“你就是赵老强?”赵老强不耐烦地回道:“赵志强。”“你有省城的户口吗?”赵老强摇摇头。“你有暂住证吗?”“刚办下来。”“谁让你在那儿盖房子?”寡妇房东快人快语:“居委会的邱主任,她同意啦。”“大盖帽”冷笑道:“你少插嘴。有批文吗?”赵老强不懂:“啥文?”“就是文件,红头文件。没有我们城市市容监察大队的红头文件,那是不能,啊,大兴土木的!”赵老强想解释:“那是块空地,原来堆的全是垃圾……”“大盖帽”板起了脸:“你们农民啊,就是欠整治。有空地就可以盖房?那市里的大广场、街心公园都空着,你去盖呀,整不死你!”寡妇房东还想打个圆场:“原来那儿很脏没人管,现在……”“大盖帽”狠狠地丢下一句话:“明天早八点以前必须全部拆除!”说罢扬长而去。
(四)
赵老强这回算盘没打好,小房拆了,打扫公厕的事儿却不好推掉,仍然每天早晚两次把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这事闹得居委会邱大妈很过意不去,托寡妇房东捎话儿来,说赵老强是个好人,定会有好报。
这天,赵老强给人家粉刷房屋的当小工,正在铲墙皮,主人家的电话响了,指名道姓要找他。闹的赵老强一头雾水,疑疑惑惑地接过话筒,里面传来急切的喊声:“……出工伤了,你快到市里八医院来!”赵老强没听明白:“你找谁?谁,谁怎么啦?”电话里提高了声调:“就找你,赵老强!李二丹出事儿了,你小舅子出工伤了,你快来!”刷房子的师傅在旁边听明白了,对闹懵头的赵老强说:“你小舅子出事儿了,你快去吧!这里你不用管了。”赵老强连连点头,就穿着白渍麻花的衣裳下了楼,刷房师傅唉声叹气:“唉,在外打工,就怕出这事儿。”
李二丹进城打工快满十个年头了。从当小工干起,后来因为有点墨水,人又机灵,就混了个在工地管材料的差事。活不算太累,挣的钱却比出大力的多,再加上跟施工的老板走得挺近,这几年攒了点钱,要不他不住工棚能出来租房住呐。二十大几的人啦,还没成亲。在村里说下一个,总不甘把心拴在乡下。
赵老强连呵斥带喘地跑到医院,见到李二丹时,小舅子已经苏醒过来了。他是从施工的八层高的楼上摔下来,两条腿粉碎性骨折。幸亏中间有护栏搪了一下,否则小命早就交代了。
该他倒霉。按说他管材料不用爬梯登高的,这天神使鬼差,他上楼顶去找一个工友讨债,拿到钱后光顾点钱,一脚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