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袖添饭 来源：网易娱乐
上过中学语文的都清楚，那时我们最恨的是“迅哥儿”的文章，每篇都玩得我们死去活来，还要搞些错别字来冒充“通假”。如果官方言论中他被捧上了天的话，那么至少在俺所熟悉的中学语境里，“迅哥儿”依稀是个又臭又硬的角色。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奇怪的，中学语文里那么多篇课文都不记得了，偏偏脑海中印象最深的，还是这有着“隶书一字胡”的革命文学家的作品。多亏了老师们当初强制的死记硬背，现在那些存货在脑海里发酵，终于酿出醇味来。
当然，这篇东东不是来回忆过去的，也不是来评议先生的。只不过想借先生的文章开个头而已。读过的先生的文章中，《二心集• “硬译”与“文学的阶级性”》中“焦大不爱林妹妹”这句话，当年在同学中争论颇大。大抵是伙伴们皆自我代入，认为即使自己是焦大，也是可能爱上林妹妹的。年轻气盛的俺们，倒不是反对焦大与林妹妹之间的阶级差别，而是青春期天然的冲动，让我们相信爱情可以冲破任何隔阂，包括阶级。当初我们以为，只要给于焦、林二位足够的接触时间，只要他们能从对方身上发现闪光点，就有可能产生爱意。
到了现在，我才知道当年的确大错特错了。爱情的确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和阶级无关；但有时候两个人之间的差别，可能比阶级隔阂更大。对受尽爱情折磨的男女而言，两颗心之间的差距，既可以是世界上最“无间”的距离，也可以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无论从哪方面看，《分手男女》（The Break-Up）的两位主角，都是属于后者。用通俗的话说，就是不来电类型，看起来不登对。不管编导如何在背景故事中渲染他们曾经如何“幸福”，但观众头脑里始终会有一个大大的问号。因为从一开始，他们能在一起就显得非常不可思议。
女人最讨厌什么样的男人呢？不论什么美眉来回答，自以为是、夸夸其谈、不修边幅、粗鲁冒昧，这几项肯定都会是榜上有名的，而我们的男主人公盖瑞（Gary）一出场，就基本占尽这几个头衔。一般来说，浪漫喜剧这种类型片，是要让观众第一眼就喜欢上主人公才好玩，才会跟随人家一起笑、一起疯和一起哭的。可是，《分手男女》一开场，就劈头盖脸扔出来一个比较讨厌的家伙，叫人如何能融入剧情？
最奇怪的是，就这样一个唧唧歪歪还邋遢且不体贴的家伙，下一个镜头居然就和女主角同居了！诚然，并非所有的罗嗦、不拘小节和粗枝大叶的家伙都是讨厌的，同样的性格不同的演绎方式，也可以变得很可爱起来。正如靖哥哥的木讷，换在另一个人身上可能是无趣，但放在靖哥哥身上就显得憨厚一样。文斯沃恩（Vince Vaughn）所扮演的类型化喜剧形象，放在《史密斯夫妇》、《婚礼傲客》那样风格的影片中非常合适，但作为浪漫主角就有些不着调了。
特别是考虑到两个家伙的个性和爱好时，那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就显得更不靠谱了。盖瑞乃是美国这种没心没肺浪漫喜剧中的典型男孩形象，基本上就是未长大的孩子：游戏机和球赛比老婆还亲，家务和女人的罗嗦比毒药还可怕。而女主角布洛克（Brooke）的设定，其实和《老友记》（Friends）中的瑞秋差不多，都是典型的、脆弱的、总是希望付出能得到体贴的小女人。偏偏这样一个女人还是在芝加哥品味颇为高尚的艺术画廊工作，可以说这一对男女基本上没什么共同的兴趣爱好，能想编导暗示地幸福生活这么久，实在是个奇迹。
这样又回到开头提出的“焦大与林妹妹”的问题了。其实不止是焦大与林妹妹，任何男女之间，如果没有共同的兴趣点，是很难维持长久关系的，更准确地说是很难维持非常幸福的长久关系。当然并非没有特例，例如靖哥哥与俏黄蓉，那是因为他们能彼此包容的前提下喜欢上对方与自己的差异。但《分手男女》中的这对活宝不是，从他们的行为中看不出有什么包容之处。
对于没心没肺的观众来说，这种不包容反而可能是最佳的喜剧因素。果不如其然，电影前半个小时两个家伙“热战”的时候，是最有意思的。这种趣味来源于场景的生活性。相信有过女朋友的哥们，都有被女友完全不靠逻辑垫背的指责逼疯的经历；同样，相信有过猪头男友的姐妹们，也都有被对方完全不解风情的木头逻辑而气哭的历史。逻辑VS.情感，这是恋爱男女之间争吵的永恒根源。但人家老托也说过了：“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放在浪漫喜剧里改动一下也能成立：“甜蜜的恋情都是相似的，斗气的恋情各有各的气味”。从欣赏心理的角度来看，我们去看这样的类型片，更多的是去看人家是怎样发生纠纷的。纠纷的根源是一样的，但表现形式千差万别，如果以“艺术”的眼光来欣赏，这就是银幕浓缩生活的乐趣所在。相信所有有相关经验的红男绿女们，在看到这一段时都会乐不可支。因为尽管银幕上两个家伙吵架的内容和自己的经验不一样，但斗嘴的缘起乃至发展过程、双方逐渐陷入死胡同的情景，却又是何等熟悉。即使是还没有过恋爱经历的楞头娃娃们，也值得看看这样的场景，以便增添将来的“战斗”经验。
可惜的是，类似于这种比较自然的、有浓厚生活气息的趣味场景，在以后的情节中却几乎没出现了。接下来的故事，更像是毫无创意的编剧随便从肥皂剧中抄来的桥段，专为搞坏两人的关系从而凑齐“分手”的片名。不是说斗气前提下不能作出一些出格的行为，而是在表现这些行为时，得有说服力而且能从侧面丰满角色性格或者增添笑料才是。《分手男女》这后面得大半段，连其中一个要求都没达到。影片似乎想表明，爱情是如此复杂微妙，以至于我们有时候会选择相互伤害的方式来表达感情。但是对不起，本片选择的桥段实在太老套、可以预料，同时也太愚蠢，以至于观众根本不感兴趣。男女主角在“热战”时表现出来的可爱魅力，到这后来的长期“冷战”时就被慢慢消磨掉了。本来影片应该借助于情节的发展，向观众展示角色之前所没有表露的一面的，可《分手男女》从头看到尾，你不会发现两位主角有任何值得眼前一亮的改变。当角色变得无聊的时候，他们的愚蠢行为看来就很“刻意”了，自然也就难以令人发笑了。
编导故意留了个模棱两可的结尾，以示和一般“庸俗” happy ending的浪漫喜剧们区别开来。可笑的是，编导留尾巴的意图太明显了，以至于暗示剧情会朝某方面发展的“司马昭之心，观众皆知”。这样一来，那个所谓精心设计的尾巴，不但没有半丝意犹未尽的韵味，反而透露出缺乏机锋的拙劣来。一如全片编织的所谓“分手战争”，说白了只不过肥皂剧的拖沓版而已。
深究起来，《分手男女》所缺乏的是一颗“心”，一颗让观众也随之共振的心声。综观角色们的言行，太多为剧本而凑成的东西，少了很多自然的风采。与本片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去年一部名气并不大的浪漫喜剧《极度狂热》（Fever Pitch），同样是生活习惯和性格品味相差很大的一对情侣，同样也是吵吵闹闹的，但那部影片的风格就清新自然得多。虽说人家结尾是大团圆的俗套，但它至少给主角之间的相互包容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在情理的作用下，俗套也就发挥出了它积极的功能，也就是让每一个看电影的俗人都能感受到那份可爱和真诚。而《分手男女》恰恰缺少这份诚意。
如果说本片有什么其他浪漫喜剧所没有的因素，那就只剩噱头效应了。对于熟悉八卦新闻的人来说，这个道理是一点就通的。我的室友订有一份好莱坞八卦周刊，自从去年布拉特彼得与詹妮弗安妮斯顿分手消息公布之后，两个人的花边动向几乎占据了以后每一期刊物的封面。刁钻的小报记者们甚至给这两队关系户标上了生造的专有名词，布拉特和安吉丽娜那一对叫Brangelina，安妮斯顿和沃恩这对就叫Vaughniston。电影明显有借助绯闻效应增势的意图。去年Brangelina主演的《史密斯夫妇》因为八卦效应而大卖，Vaughniston联袂的《分手男女》也因为同样的原因捞了个不错的开门红。尤其能看出编导的“不良居心”的，是后者当中有一幕两人各坐沙发一端、中间一个调解人问话的场景，明显是想让观众记起前者开头结尾的类似场景来。不过很可惜，Vaughniston之间缺乏Brangelina那种化学效应，后者在厨房的一场“爱战”可以荣登MTV奖“最佳打斗奖”，前者的厨房争吵恐怕就没这么令人印象深刻了。
归根结底，还是观众对于Vaughniston没有Brangelina那样感冒，因为相对于同为性感杀手型的Brangelina来说，家常型的Vaughniston在吸引眼球的能力上相对逊色。毕竟这一切是发生在好莱坞，这个世界上最推崇眼球效应的地方。事已至此，作为一个有良心的观众，俺唯一希望的，就是两对冤家电影作品在物理性质（票房）上的差距，不会影响他们各自在真实生活中的化学反应（爱情）。
原载于《看电影》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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