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贺岁档，冯小刚过于严肃的《一九四二》没有给观众留下任何可以笑的机会，不可笑的背后，负担的是冯小刚对沉重历史的思考和自我身份的证明。从历史中抽身出来，剥蚀了沉重和苦难，冯小刚转身回到了喜剧创作。《私人定制》没有以上的负担，当然多了些笑点，其风格与传统的冯氏喜剧相呼应，也在王朔的参与下，显示出现实层面上的互文性和可解性。

 

      谈《私人定制》，绕不过冯氏贺岁片的开山之作《甲方乙方》。还是在1997年时，彼时中国电影市场萧条已旧，彼时没有所谓的“贺岁”概念。区区400万成本的《甲方乙方》生生创造3000万票房。“好梦一日游”的概念潜藏的是大荒诞和小真实张力，小人物之间温暖的相互慰藉成为影片留给观众的温暖记忆，就像结尾处葛优的怅然：1997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经历了《一九四二》极富意义的断代，冯小刚的编年史重新起步于“好梦一日游”的概念，冥冥如轮回。轮回背后，附着的是王朔、冯小刚对现实和梦的读解，现实如海水，梦若火焰。

      与操纵《夜宴》、《集结号》和《一九四二》等大片不同，冯氏喜剧在叙事结构上每每比较松散。《私人定制》采用了较为松散的类似小品组合的方式。影片以三幕结构全片，三幕之间只以葛优、白百合、李小璐、郑恺的四人组作为贯串角色，其他人物之间并不发生叙事联系。影片中三个白日梦的内容可以总结为做官梦、高雅梦和有钱梦。三个白日梦中的笑点均来自王、冯的语言技巧，这套喜剧的生成方式早在冯氏贺岁喜剧之前的电视剧、情景喜剧的创作中便已出现，并在贺岁喜剧的实践中日臻成熟。严肃的不正经、笑着的讽刺以及坏笑着的温情，成为风格符号，也体现了叙事节奏。

      就像要在喜剧之前加上“冯氏”二字才能体现影片的个性化那样，《私人定制》或许除了以导演之名获得身份外，似乎还可以加上“讽刺”二字。原因在于影片对现实的戏仿大有超过以往任何一部冯小刚的作品的架势，在戏仿的态度中，讽刺占据了相当的空间。《私人定制》里严肃的笑也罢，笑着的严肃也罢，统统直白，而少遮遮掩掩。这些摆到台面上的话让任何看过该片的观众都会注意以下事实：范伟的做官梦在讽刺现实中出现在官员身上的不正之风和扭曲心理；《大腕》结尾那位滔滔不绝白活何谓“成功人士”的李成儒梦想着的高雅，实则戳破了土豪的俗不可耐和贫瘠的精神追求；而宋丹丹的有钱梦或许更加接地气，在百千亿面前，“暴发”二字终结了所有可附带正面价值观的内涵。此外，顺带被揶揄的还有近年来颇具话题性的谍战剧、俗电影、房地产等等。

      当然，不能就此评定影片中解剖现实对错、深刻或浅显与否，只能说其判断立场倾向中产价值观。从《手机》到《天下无贼》，再到《非诚勿扰》系列，冯氏电影里的中产阶层气质愈发显著。如果说《手机》中尚有对新兴的中产阶层的质疑和批判，那么到《天下无贼》时，巧妙的角色设定开始树立了中产者所认定的道德标杆，而《非诚勿扰》系列则充分显示了对中产阶层主流秩序的肯定与巩固。

      从早前的小市民到逐渐巩固的中产价值观，立场的更迭折射出经济发展背景下阶层的变迁，而这种价值观的巩固在《私人定制》中更加明显，尤其当四人组从白日梦和讽刺中抽身出来后，道歉之旅折射出更普泛化的价值观，既超越了之前三幕中的现实，又不无严肃的关照了现实。

      《私人定制》可以理解为一部回归之作，至少它在十数年后勾连了《甲方乙方》；它也可以被视为一部起航的作品，了解创作心结的冯小刚可以重新开始用喜剧的方式表述个人、现实和梦想，且笑着，且严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