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躺
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
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菊花台》
【杜若非】
我的家,在黑龙江与内蒙边境处的一个小山岗里。周围全是绵延起伏的山脉,和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其实我的祖先并不是这边的,我祖父曾是上海称霸一脉的地主之家。文革时间,地主们被纷纷打倒,为了躲避文革的动乱,祖父带着一家子连夜逃离。躲躲逃逃了几年后,最终在这个小山岗里安了家!后来父亲与本地的一农家女结了婚,然后就有了我!
我们这里很少有人来往,也很少有村民出去。我算的上村里最有学问的人,我的学历是祖父教出来的,十六岁那年我曾到北京求过学,途中结交了一个叫徐小冉的美丽女子,虽然她比我大两岁,我们仍旧从相识到相知,然后就相恋了!
毕业之后,我拒绝了徐小冉的父亲在北京给我安排的工作,毅然决然的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小山岗,我要在家乡办个学校,我要把我所学的知识带回家乡,虽然我很舍不得与徐小冉分别,虽然我的祖父用家法逼我留在北京。
【徐小冉】
如果不是杜若非的家在这一带,我根本就不相信这里会有人居住,仿佛这里就只是一座与世隔绝的荒山野岭。这里根本不通公路,走了半天也见不到人影,我开始有点害怕,害怕自己找不到杜若非。决定过来的时候,有点冲动,也花了很大的代价,父母反对的很激烈,走出家门,我什么也没带,除了一些钱之外就是父母的那两句话“你若出了这门,就永远也别回来了,我们就当没你这女儿”。
眼看着天快黑了,我仍旧没找到那个属于杜若非的小山岗,就在我急的快掉泪的时候,我看到了我最愿意见到的人——杜若非。他发现我时,睁着一双欣喜而又不敢相信的眼睛,傻愣愣的楞在了那里,手上提着的十多本书跌落在地上。
杜若非把我带进小山岗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山上山下的村民全都跑来看我,我吓的躲到杜若非的身后,他安慰我说:因为这里很久很久都没来过外人,所以好奇,他们并没有恶意。
我调皮的吐着舌头从杜若非的身后钻出来,我自我介绍说,我是来与杜若非联手办学校教学生的老师。他们好像挺欢迎我的,每家每户都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来招待我,特别是杜若非的父母,更是欣喜的拿着我的手上下打量!我没有住到杜若非的家里,而是住在了新建的一所用来做为学校的土胚房里,这里没有通电,就连古老的煤油灯都看不到,晚上点的是松脂。在城里完全想象不到会有这么古老的地方,我当时还以为祖国各地全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呢。
因为顾忌到我一个人住着会害怕,他们把杜若非十岁的妹妹,杜若若留在了我的身边。
虽然这里很穷,不过那时候也觉得新鲜,杜若非的妹妹总是带着我满大山满田野的跑。我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满山遍野的菊花,也喜欢这里从没有吃过的野果。其实这附近的山很富有,山货很多,河里还可以捞鱼,也难怪这里的村民们不联系外界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杜若非】
看到徐小冉的时候,我是打心眼里惊喜,我想她就是我今生注定的爱情。看到她竟然毫不在乎这里的贫穷落后,与杜若若疯跑了一阵子之后满身污泥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想起北京那个昂着头走路,后面跟着一堆男人的高傲的徐小冉。在我第一次认识她的时候,她正高傲的践踏一个追求她的男人的尊严。我用蔑视的眼神从她的面前走过,在经过她身边的那一刹那,我吐了一句"恶毒的女人。"然后我们相识了,相知了,再然后就相恋了!
我一直都认为,她应该可以嫁一个富有的夫君,然后就打打牌,健健身。没想到她竟然会喜欢上我这个骂她恶毒的穷小子。
我说:小冉回去吧,这里不值得你留下。她笑着拍我的头:她说,她喜欢这里的山,这里的田地,还有这满山遍野的菊花。更胜者就是这里有个她心爱着的男人。我听了一阵的脸红,在学校都是她主动的,她主动向我表白,主动牵我的手,主动吻我!我也很爱她,打心眼里的爱她,只是我比较内向,不敢表现的过多,以至于我都没跟我的父母说起:她就是我的女友!
学校很快就开学了。村民们好像都挺兴奋的,纷纷带着孩子过来报名。村里虽然只有十多户人家,孩子倒是挺多的,我带回来的书就只能够十多个孩子用!再者学校是免费的,我不得不动用徐小冉带过来的钱,祖父带过来的家产,让我读书用了。我拿着徐小冉的钱,到黑龙江的城镇买了欠缺的书本,还带了个黑板回来!
小山岗里因为有了徐小冉而变的欢快起来!每天的清晨都会听到徐小冉带着孩子们的唱歌声,以及朗朗的读书声。她经常混在孩子们中间玩闹,有时她也会教孩子们玩一些游戏。她说她喜欢这些质朴忠厚的孩子们,如果不是这些孩子她都不知道童年原来可以这般的撒欢!
村里有适婚而又未婚的男子开始有意无意的接近她,更有三姑四婆开始给她说媒,她都抿嘴一笑的拒绝了!每一次打发掉给她说媒的人,她都会用哀怨的眼神看我,我就会装作没看见的扭开头。不是我不爱她,有人接近她,我的心里就会莫明的难受,我知道我是在吃醋,她是我的女友,而我却不敢公开于众。仅仅是因为我不想把她困在这个贫穷的小山岗里,我的母亲也偷偷的去给她说过媒,她没说不愿,也没说愿意,她只跟我母亲说,去问问杜若非,看他愿意不!
我母亲就特兴奋的跑回家让我去提亲。其实我也想去提亲,很想很想让她成为我的新娘,然后就守着那个学校过一辈子。可是事情终究不会那么的如愿,我爱她,不一定要把她绑在我的身边跟我一起贫穷下去,就算她愿意,我不保证她一个城市里大户人家来的千金能忍受的了这里的劳累。我一句:她早晚会回到她的城市里生活。就让母亲息了兴奋的心。
【徐小冉】
来小山岗有一段日子了,这里的孩子们每天都会有惊喜给我,我说我喜欢菊花,他们就把学校的边缘种满了菊花。有时他们也会从家里带来合种各样的食品,都是我从前从来都没吃过,也没见过的食物。
上课的时候,我会问他们长大后的愿望是什么,他们的愿望都很简单,无非就是能打到大野兽,能吃到什么东西之类的,更有甚者说长大了想娶我之类可笑的愿望。那时我就会跟他们讲解外面的世界,以及一些伟人的愿望。他们听不懂,总会睁大眼睛看着我,杜若若说:老师,我哥说,你早晚会回到你的城市的,他说的对吗?我严肃的摇头,我说,我会永远跟你们在一起。我的话刚说完。他们就欢呼雀跃起来,看到他们的开心劲,我的心里竟然涌起一股感动。
我爱上杜若非然后爱上这里的孩子,我多想与杜若非结婚,然后就可以一辈的与杜若非守候着这个学校以及这些孩子。我不明白杜若非为什么就不相信我会在这里一直呆下去,竟然我选择了不顾父母的断绝亲情而来投靠他,我还会在乎这里的贫穷么?杜若非的母亲有来找过我,她来为她的儿子说媒,我的心里莫明的掠过一丝的悲凉,我是杜若非的女友,他的母亲竟然不知道,还跑过来暗示他儿子的种种好处,叫我考虑考虑做他儿子的女友!
我决定恶作剧,我要公开我的身份,我对杜若若说,我以前是你哥的女朋友,杜若若惊奇的瞪大眼睛问我“真的么?”我点头然后又说:现不是了,他不要我啦!“为什么不要老师呢?老师你这么好”我摊摊手道:你哥嫌我年纪比他大。然后我就很满意的看着杜若若愤怒的往家里跑去。
时间就过了那么一点点久,杜若非的家人推着他赶过来了,我在心里偷偷的笑,表面却装作正经的问他跑来干什么!他好像有点欲言又止,最后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道:如果你能熬过两年不想回去,我就娶你!我说两年太长了,一年吧,他说,一年半!一年半也好,这样的话就可以把我的计划给实施了。
我有一个计划,酝酿很久了!
【杜若非】
徐小冉跟我说起她酝酿很久的计划,时我才恍然大悟,在这个小山岗里,没有金钱之说,靠山吃山的那种,而孩子们读书用的书都要用钱到城镇买回来。我们都没钱,那就只能寻求社会的帮助。
我们是晚上出发的,到了城镇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如果说,北京的繁华让我惊叹,那么城镇的繁华让我分外眼红,同一个市的人群,他们的清晨在晨练中度过,我们的清晨却要在劳作中度过,他们的孩子可以坐着汽车去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坐着上课,而我们的孩子,要帮父母忙完农活,然后步行去那个下雨天会漏雨的教室里坐在地上上课!
我对徐小冉说:我一定要让我们小山岗的孩子们也能像城镇的孩子们一样,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上课。徐小冉握紧我的手,“嗯,一定”。然后徐小冉就拉着我去了省教委。
教委处的人,对我们特别的好奇问这问那的,问到最后,我们被赶出了大门,一个年轻的男子说:谁知你们是不是从哪个山堆里出来骗钱的。外面竟然如此的残酷,我们站在陌生的街头,不知何去何从。我问徐小冉,为什么在学校时,我没发现外界是不信任!徐小冉握着我的手冰凉。
我们去了省政府,政府里的人叫我们先把事情反应到乡政府去!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到乡政府时,跟他们说明情况后,他们翻开一个本子看了很久后,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我也不知道外界管我们小山岗叫什么!他们说,如果没钱用就把你们山里的东西拿出来卖么!好似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小冉抓着我往小山岗跑,她说,我们不求人了,卖山货去。
第三天,我们拿了很多山货在城镇里人多的地方就地摆摊,我们的山货非常的抢手,别人出的价也高,我对徐小冉说,等我们拿钱回去把学校的事解决了,我们就结婚。徐小冉突然就红了眼眶,我看得一阵的心痛,她为我付出太多了。
她说,我们的婚礼要有许多的菊花。她说要孩子们都做她的花童,我一一点头应允,她说的入了迷。小街上的小摊们急匆匆的收摊四处逃窜,我搞不清状况,傻呼呼站着看着别人跑,徐小冉从美妙的想像中回过神叫我跑时,已经来不及了,几个人吹着哨子跑了过来,他们收缴了我们的山货,还把我们装钱的箱子一并拿走。徐小冉哭了,她说,我的菊花婚礼没了!我的心突然就抽紧了,热血冲上头顶,我就不顾一切的去抢夺我们的东西,我很疯狂,顺手牵了一块板砖向他们扔了过去,徐小冉在后面尖叫,我不管不顾了,我只想到要把徐小冉的菊花婚礼抢回来。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迷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以殴打公务人员的名义被拘留了。他们让徐小冉拿钱来赎我。徐小冉走了,临走时紧握我的手说,她一定会接我出去!
【徐小冉】
杜若非被拘留了,我的心一下子全乱了套,我不知道要到哪去弄钱赎他,那边的人说如果24小时后没拿钱过去,杜若非就得被转入看守所,再然后就的蹲牢房了。我不敢回家,不敢求救于父母,我大胆的去找局里的管事,那人是个男的,而且还很戏剧性,那人竟然就是认识杜若非那天,被我高傲拒绝的男人。他说一定要钱的,我说没钱,他就暗示性的要求我陪他吃饭玩玩,我觉得受到了耻辱,我大骂着离开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好想家,好想回到以前那个高傲的公主身份,可是,我终究是回不去了。
我无奈的回到了小山岗,孩子们的过度关心让我愧疚自己的想回家,我说学校办不下去了,孩子们说只要跟老师在一起我们不用学校,我说我希望跟杜若非办个菊花婚礼办不成了,孩子们说,我们给你!我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是心酸还是感动?
我一定要把杜若非接出来的不是么?我一定要给孩子们一个学校的不是么?那么一点点的耻辱算的了什么呢?我终究是抵不过命运的捉弄,我低着头去继续请求那个男人,我陪他去吃饭,陪他去干他愿干的事,到最后一步,我忍受不了了,我想逃离,我想搁下杜若非,搁下小山岗的孩子们,只是若是能搁下,明知会发生什么事,我为何还要过来?
在他签下释放杜若非以及去小山岗支助爱心学校后,我出卖了杜若非的爱情,出卖了自己的圣洁。我终于把杜若非给接回来了,我骗他说钱是从自家那边拿过来的,他想牵我的手表示他的感谢,我躲开了,我开始想要逃避他,我害怕他知道我出卖了我的圣洁,我说我想回家了,不想呆下去了,杜若非的冷淡让我心凉,我多想他能挽留我,或者是问问我为什么!他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他只是看着我不发一言点头。
我要走了,却没有行李可打包,看了看这个陪伴了我半年的土胚茅屋,随手拿了瓶孩子们送的菊花瓣恋恋不舍的打开房门,外面的景色让我惊呆了,孩子们不知什么时候采来了大把的大把的菊花立在房门外,我努力的扯出一抹笑容:孩子们我走了,然后狠着心从他们的身前走过,孩子们哭了,听的我心中一阵的悸恸,我决然的不回头,背后传来孩子们的哭喊声:老师,你要菊花婚礼,我们给你办来了,你就别走了可以么?一阵阵的哭喊把我的心给震碎了,我忍不住的回头:嗬!婚礼,主角在哪呢?是不是一直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杜若非从来就没在乎过我,就算跟他结了婚又怎样?到新婚之夜知道我没有了圣洁,他不是会厌恶死我么?我一定要离开,在他没有厌恶我之前。只是这些孩子让我如何割舍的下?我跑回去跟他们相拥而泣,蓦然抬头,我看到了杜若非的一家人以及小山岗的村民,我把一切顾虑都抛开了,我为何要在乎那些,抓住眼前的幸福多好!自私点有何不可?
我留下来了,我以为日子可以就这般的平静下去,那个男人答应过会在半年后过来把学校弄好,之后我们就无任何瓜葛了!
只是命运太爱捉弄我,我竟然怀孕了,我开始恐慌,我不知该怎么办,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满山岗的找寻能够堕胎的草药,我用布死死的箍住渐渐隆起的肚子,我不想见到任何人,我多想一个人偷偷的躲藏起来,只是学校还没好。
肚子越来越大了,杜若非的母亲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她偷看到布条后面越来越大的肚子。终于东窗事发了,她询问我孩子的父亲是谁,我惊恐的跑出门去,我想我可能是疯了,我漫无目的的乱跑。杜若非很快的就找到了我,他问我怎么回事,那眼神愤怒的灼伤了我的眼睛,我小心翼翼的问他,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你都会与我举办菊花婚礼的是么?他不语就只是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我,我冷笑,他终究是不会再给我了,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着继续跑着,我看到有个天使再向我招手,她说:过来呀,过来就不会痛苦了,然后她就消失了,我伸出手去追她,眼看就要追上了,杜若非从后面抓住了我,他说你疯了么?我转头去看他,依旧是来时的愤怒。我笑着说我看到天使了,然后我挣脱他继续去追踪天使,可是我找不到了,我慌张的四处寻找,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个男人带着十几个人走进了小山岗,嗬!那个孩子的父亲出现了,他终究没有失了他的承诺,我欣喜的迎上他,摇晃着他的手:你一定要把我的爱心学校办好呀!那男人惊讶的看着我,然后指着我的肚子说:小冉,你怀了我的孩子。
我惊恐的扭头去看杜若非,他的眼神充满着不信与失望。我惊呼着,不是,不是,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嘴里惊恐的叫着不是,不是,我一步一步的后退,我又看到了那个天使,她说再后退再后退,然后我就跟着天使飞了起来,我看到杜若与那个男人惊恐的喊着我的名字。
【杜若非】
徐小冉死了,她从高高的山坡上掉了下去,我们这里叫不到急救车,村医赶到的时候徐小冉没救了,临走的时候她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说给那个男人的,她说你一定要记得实现那个契约。第二句是说给我的,她说,你欠我一个菊花婚礼。然后她就睡着了,任我怎么喊怎么推怎么忏悔,她再也没有醒过来!
徐小冉走的那天,孩子们的哭声震动了整个小山岗,徐小冉走了,但是她的躯体留在了小山岗,她的灵魂永远的留在了小山岗。学校建好的那天,很多人来了,那个男人也来了,我认识他,他喜欢徐小冉我知道,在我被拘留的日子,他来看过我,他说他会看在徐小冉的份上会放我出去,我只是不知道徐小冉为了我,为了孩子会出卖她的身体。如果徐小冉告诉我这一切,我不会在乎,我真的不会在乎,只是徐小冉不在了,我的诉说没人听得到了,小冉,你等着我,我这就去与你举办菊花婚礼!
【杜若若】
我们是在老师的坟前发现哥哥的,他静静的躺在那里,他的四周撒满了菊花瓣。风轻轻的吹起菊花轻轻的飞过哥哥的身体,然后落在老师的坟上,又一股风吹来,菊花就飞了,飞的很高很高。
哥哥,老师,学校已经建好了,名字叫冉非爱心学校,外面来的那些人还请来了几个老师,我们的小山岗被外界关注了,很多人捐钱过来修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我们与外界相连了,哥,外面的世界可好玩了,我们经常拿着好多的东西到那个热闹好玩的地方去卖,然后换了钱,再换回一些我们从来都没见过的东西,老师,我看到了你曾经描画出来说送给我穿的那种裙子。只是哥哥,老师你们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