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电影《霸王别姬》,很不耐烦。
首先,菊仙的角色被过于简单和平面化地处理。这不仅体现了导演对现实中女性地位的轻视和误解,也显示了此导演对日常生活的简单化设想和对生活真正的逻辑的(故意)忽视。也许导演可以说,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艺术”、“电影”,亦即“虚构”的东西。但在我看来,这不是一个理念问题就是一个原则问题:艺术,既然是要反映现实或“再现”现实,它怎能如此忽视现实的逻辑?至少这部电影表面上和技巧上都是“现实主义”的,看不出一丝先锋或欲求“表现”的现代意识。
以巩俐的演技和在此戏中的戏份,她完全可以演绎出一个可歌可泣可悲可叹的妓女悲惨或快乐的一生,但电影中,她却性格多变、令人无法捉摸,最后死于一场原本可以避免的荒谬自杀。菊仙一出场给人的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烈女”形象,因为她身为妓女,却仅仅因为不想做某个嫖客要她做的动作(喝皮杯酒)就大跳其楼。之后又为了爱情将自己的全部身家财产交还老鸨,自己赎身赤脚空身卑微地来到爱人门前。一个刚烈、张狂、有胆有识的妓女,原本可以吊足人们的胃口,并使人们对这个人物后来的表现寄予厚望。然而,此女身上后来完全没有一个可以称为“性格逻辑”的东西。她随后就变成了一个自私、很不仗义、妇人短见、胆小怕事、圆滑、比普通妇女还不如的苟且偷生者,最后的自杀也很没分量。
比如她一听说段小楼被日本人抓住,就乱了阵脚,没道理地要求陈蝶衣立即去救他(陈蝶衣本来自己正要去救,一听这个女人这样想当然,甚至有种逼迫的意思,反倒不想为这个女人舍命);菊仙说只要陈救出段小楼,就离开段,然而事实不仅并非如此,反而被八人大轿正式抬进段府;她明知陈蝶衣为救段小楼才去为日本人唱戏,然而当社会对陈不待见的时候,又立即唆使自己的丈夫背叛从小相依为命的师弟,其行径完全是个自私自利、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的小人。为“ 救”段小楼而挺着大肚子兀自闯进混打成一片的男人阵仗,更是有勇无谋、愚蠢之极,连自己腹中的婴孩也保不住。同样是为了“救”丈夫,试图跟正在教训弟子的师傅较劲,讲话拿腔拿调,仿佛是一个见过世面能够平定纷争的女英雄、女智者,然而最后也不过自取其辱地挨了丈夫一个耳光,落荒而逃。
还有一幕戏更绝。当菊仙看到正在戒毒中的陈蝶衣痛苦万分,似乎又起了怜悯之心,把他的头抱在了自己怀中。导演一定自鸣得意,多么人性的一幕!然而这也许正体现了导演心目中对所谓母性大概也就是非理性的一腔情愿、自我感动的失效想象。试想段小楼如果在这一刻出现,他只不过去拿什么东西,这是完全有可能的,这种行为又会引起怎样的误解?给原本平静的二人传统夫妻生活带来怎样的改变?或许正是这种不动脑子的女人,才正是包括此电影导演在内的中国男性对中国女人的普遍看法和期待?男人鄙俗(电影中就是段小楼的逐渐堕落)全是因为女人鄙俗,照陈蝶衣后来的话说“全是因为娶了这个女人”;而女人的“伟大 ”、“圣洁”、“聪明”甚至就在于她们的装腔作势、有勇无谋、滥用母性和对权力与命运无条件妥协退让的懦夫行径,以至于经历了那么多时代、妓女出身、勇敢无畏的菊仙最后竟因大批判中丈夫不得已说出的“我从来没有爱过你”而悬梁自尽。如果说导演本来想探讨的是性格悲剧,这里却又锋芒一转,批判起了文革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