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闹葡萄架安排个自始至终的旁观者,奴仆来昭和一丈青的儿子小铁棍儿。一个对男女之事丝毫不懂的儿童!那小猴子居然有耐心几个时辰只瞧光景不吭声,真算见鬼了。 当西门庆将差点儿被他“爱”死的潘金莲扶回房时,小铁棍儿从花架下钻出来,赶着春梅要果子吃。春梅给几个果子把小铁棍儿轰走。她想不到,眼尖的小猴子接着从葡萄架底下捡起潘金莲一只红睡鞋。 潘金莲醒后发现红睡鞋少了一只,问春梅,春梅说是秋菊抱铺盖回来。问秋菊,秋菊说:“我昨日没见
那时,连西门府的猫儿狗儿都出来大做文章。更有趣!
李瓶儿第二得宠,做的是大红绣花高底行步鞋; 孟玉楼第三得宠,做的是浅色羊皮高底行步鞋。 再进一步考校,潘金莲的鞋面当然不会从武大家带来,只能靠西门庆提供;李瓶儿和孟玉楼的鞋面却是富婆老库存货。李瓶儿有一百双高档鞋。潘金莲望尘莫及,对一只睡鞋也斤斤计较。 三寸金莲可以暗藏多么深刻的社会内容和人际关系! 其实《金瓶梅》从头到尾都拿三寸金莲做文章: 西门庆向孟玉楼求婚,薛嫂儿不失时机展览:“向前用手掀起妇人裙子来,裙边露出一对三寸恰半扠,一对尖尖趫趫金莲脚来,穿着大红遍地金云白绫高底鞋儿,与西门庆瞧......” 西门庆一见李瓶儿,先对她裙下尖尖小脚感兴趣...... 一双红睡鞋,风生水起、波诡云卷,故事仍不结束,这鞋还得推动家庭矛盾向纵深发展。埋下宠妾潘金莲和嫡妻吴月娘争斗火种。 潘金莲带点儿自夸意味告诉李瓶儿和孟玉楼,她做睡鞋,是因为她原来的睡鞋被小奴才偷了弄油了,西门庆叫她重做一双。孟玉楼深知内情,不便当面戳穿,绵里藏针地说:一丈青因为孩子被西门庆打了,海骂“淫妇和王八羔子”,她现在知道骂的“王八羔子”是陈敬济了。又故意说,她听到一丈青大骂时,李娇儿在场,大姐姐不在,“若听见时,又是一场。” 孟玉楼话里有话,既然吴月娘“又”有一场,自然前边已有跟潘金莲有关的一场。潘金莲马上关心地问:“大姐姐没说甚么?”孟玉楼说:“大姐姐好不说你哩,说,‘如今这一家乱世为王,九条尾狐狸出世了,......为一只鞋子,又这等惊天动地反乱。你的鞋好好穿在脚上,怎的教小厮拾了?想必吃醉了,在那花园里和汉子不知怎的饧成一块,才吊了鞋,如今没的遮羞,拿小厮顶缸......” 吴月娘对“丢鞋事件”的分析相当到位。此时,吴月娘跟潘金莲的关系,已不是潘金莲初进西门府时“上下级”关系、潘金莲刻意讨好吴月娘的关系,现在潘金莲在西门庆跟前得宠,敢跟吴月娘叮叮当当。吴月娘的话戮到潘金莲的痛处,潘金莲恼羞成怒,宣布跟吴月娘对着干:“左右是左右,我调唆汉子也罢,若不教他把奴才老婆汉子一条提,撵的离门离户也不算,恒属人挟不到我井里头!” 潘金莲第二天就调唆西门庆撵来昭一家出门,被吴月娘劝阻,改派来昭一家到李瓶儿旧居看房子。西门府的这一“人事调动”,还将会引出小铁棍儿继观察潘金莲醉闹葡萄架后,第二次用童眼看花花世界,观察西门庆跟王六儿玩“后庭花”。小说家构思奇中迭奇。为什么要用儿童单纯的眼睛两次观察最不堪入耳的情事?寓意何在?是不是作者意在用“小铁棍儿”给沉缅淫乐的西门庆当头一棒? 潘金莲用一只小红鞋取得一场胜利,其实,西门府哪个女人最得宠,都不会固定不变,一方面因为西门庆永远喜新厌旧、朝三暮四,另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有封建社会最重要的“母以子贵”将起作用,女人间的争斗将更激烈。潘金莲的恶斗对象很快会转向西门庆的新宠李瓶儿和西门庆的命根子官哥儿。那时,连西门府的猫儿狗儿都出来大做文章。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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