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神纪　来源：网易娱乐

　　追逐。放纵。渴望。占有。
　　在弗洛伊德的教诲里，这些只是最表面的东西。
　　那么，什么才是真正所有的一切呢。
　　　　　　　　　　　　　　　　　　——火神纪。题记。

《午后。小雨。》

　　午后。小雨。这是一部安静的电影。安静得让人不忍心去发出半点的声响来惊扰电影里的人们和本来只属于电影的寂寥。
　　午后。小雨。沉溺的欲望和永远不忍心抽离的暧昧。我曾以为，大凡描绘欲望的电影总是张狂而喧嚣的；可是这部电影告诉我的是，有一种欲望，是可以安逸得不带半点声响，隐晦得极尽唯美。
　　午后。小雨。似乎没有比这种天气更适合这部电影了。灰沉的天空和轻脆却还不足以让人厌烦的雨声，在这部电影的开始之前和结束之后一直贯穿。我曾感叹过的很多看似不值得感叹的情感其实都包裹在其中，因为有一种天气，有某些时刻，其实，我们只适合被感动的。
　　午后。小雨。在电影里飞落的雪花永远不曾坠落在泥淖里。我曾以为那些就是我窗外飞逝的雨滴，迷迭在电影里。镜头前是一片唯美而繁华的欲望，镜头后是一片安静而暧昧的翘首。

　　午后。小雨。也许，很多时候仅仅只是机缘巧合。
　　我不记得这部电影在我的电脑里一共躺了多长的时间，在开始寻望这部电影的时候四处寻觅。
　　寻找，找到，收藏，遗忘。直到我对这部电影一点印象也没有的时候才突然在整理硬盘的时候想起，曾经在某个时候，我是如此渴望地看到这部电影。那时候刚好是午后，刚好是小雨。
　　毫无疑问。如果是在夏天，闷热，午后，强烈的阳光和焚烧的空气里看到这部电影的话，也许，远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感触。暧昧的电影总是需要暧昧的调剂。冬天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或者在春去而夏却未至的时候。胶灼的空气以及凝固态的遐思总能赋予我们更强烈的感知力。
　　夏天的暧昧，也许，最合适的电影只能是《做头》那种闷骚式的强烈欲望。而这部电影，在隐晦的冰凉里也许更值得玩味。

　　午后。小雨。亲爱的，你在哪里替我守望。
　　所有的暧昧情感，正如曾经那个暧昧的鸟人曾说：亲爱的，把灯关了。在我看来，这也许是最暧昧的暗示。没有任何不雅之处，没有任何清楚明了的欲望。我们所能想到的是：夜里，两个人，关系亲密，开着灯。而更多的更暧昧的想像将在关了灯之后，将发生什么，永远没有人知道；除了咖啡馆里的火雀和他亲爱的那个人。只是他们永远也不会告诉我们，而我们也永远不会知道。
　　这就是暧昧了。这是暗夜里安静的房间深处最暧昧的暧昧。
　　午后。小雨。这部电影里的暧昧应该在这里。

《所谓落魄》

　　什么样的男人可以被为落魄呢。也许并没有如何明确的定义。在日本的大企业制度下的经济似乎颇能制造出类似的产品，曾在某种文献下看过日本的工薪阶层的描绘曾带给我很富丽堂皇的感动。
　　没有过高的期盼，因为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可预知的。大学毕业，进入一个大企业下的某个部门，不虚妄，不妄求，兢兢业业，穷尽一生做着日复一日平淡无味的工作。而这所换取的是一生的平安过渡和物质保障。社会福利，公司福利，所有的这一切在尚有余力的情况下会保障工薪阶层最基本的物质生活。很少的人会想到跳槽，因为这将意味着一个全新而冒险的生活。
　　可是大企业之上还有更大的企业，这就意味着，兼并、失业、最后的保障线和兢兢业业的工作都将从此不复存在。大都市里发生类似的事情并不少见，尤其在东京。

　　当一个人，想着凭着自己的勤勉和刻苦而保障自己的家庭和生活而不再期盼任何奇迹的时候，他会很安于自己现有的一切，而且不再惧怕泛味和平淡的工作。因为他的一生将得到保障。
　　可是这也意味着，当他一旦失去这个保障的时候从此将一无所有。这时候的他已经年介不惑，没有任何特长，没有任何观望和改变的资本，而他所有的一切，将因为这个保障失去了而一无所有。
　　迷途。绝望。前去无路。后退无门。左右无源。封堵。勿纵。待考。

　　除了这一切，应该是他所负担的东西依旧必须去背负。永远也逃不去。只是所有的一切本来有着他的工作替他担着的，现在全部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家庭。妻儿。支出。无入。迷惘的前路的沉重的负累。

　　最富丽堂皇的一切带给他的最后是最无助而疲软的绝望。所谓的落魄，对于男人来说，是如此沉重的负累和入不敷出的反正在心底不停地滋长，滋长的最后将是彻底地淹没。
　　在日本，东京。失业的打击也许比任何事都更可怕。没有任何时候可以放任自己去沉溺，除了溺死的悲切。

《虚妄的所有幻想》

　　除了虚妄的幻想，是否还有其它别的东西呢。当一个人一无所有而且绝望的时候，拯救他的东西，也许，只能是这些了。
　　在弗洛伊德的教诲里，一个人的所有行为的最底层的原因，就是那些永远也摆不脱的性欲望和潜意识里无法扼杀的性本能。只是通过了种种的隐晦和扭曲之后呈现出来的种种正常的或者非正常行为，这一切构建了一个人清醒的或者睡梦里的所有行为。
　　这部电影不关于梦想，可是电影里所有的一切行为似乎都可以用弗氏的这种言论来支撑。或者不只，还有一些无力的思索和虚构的美好愿望。

　　给一个绝望而无助的时刻赋予一个美好的愿望，也许，没有一部电影会像这部电影给得这么大方。给一个落魄的男人什么东西才会显得最是珍贵呢。阳介无疑是很幸运的一个男人。
　　曾经的落魄男人太郎，爱情、性爱、欲望、财富，所有的他得到过的而失去后的，在他死前的最后时光全部阔绰地赠予了阳介。在阳介彻底落魄的时候，这样的赠予显得非常的重要了，如果不是这种赠予，阳介的生活也许乏陈可述地显得平直而无味。
　　太郎曾说：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了吧，自由的真正意义在于为自己设想及找到一个结论，一个令自己快乐的结论。别让他人替你决定，必须要有自己的意志，失去自己的意志等同于失去了人性，但最终这一切都是已经注定的。
　　在我看来这似乎是一场已经一早注定的寻宝行动。而所寻找的与其说是阳介的宝藏，不如说是大郎的宝藏。大郎跟很多人说起过他的那个宝藏，只是，没有人会相信他，所有的人都说他在胡说，除了没有任何希望的阳介和走投无路的流浪汉健也。

　　幻想。最落魄的幻想其实是最美好的愿望。一个落魄的男人最美好的愿望都在太郎承诺给他的那座红桥边上的小糕点店。一场唯美的性爱和关于财富的遐想，对于男人来说，似乎没有什么比这两样东西更富有期盼性、挑战性和冒险味道。
　　何况是一个失业的而且无所适从找不到新工作又得负担家庭的男人。红桥边的那座可以望得到日本海峡、立山山脉和红桥下的流水，开满了喇叭花的小房子里有他想要的一切。
　　一个娇艳的而且狂热的美貌女子，一场美好而不需负上任何责任的性爱，还有一个只闻其名的价值一百万的宝藏。对他来说，得到那个女子而且那个女子还会感谢他，得到那个宝藏可以缓解他生活里的所有困境。
　　躲进小楼成一统，他可以暂时放开他所有的烦恼和生活里的所有挫折。而那种不需负责任而且还能得到感恩的外遇完全可以满足他的所有幻想。
　　为什么说，我说这部电影其实是一个落魄男人的性幻想和关于财富的欲望，因为所有的这一切显得过分美好而变得虚妄了。

《性幻想》

　　清水美砂所饰演的里佳在这部电影足以让所有观影的人们都产生好奇和窥望的幻想。什么样的女子会有这样的躯体，强烈的欲望和姣美的面貌以及似水柔情般的身体。
　　在我看来，她也许更符合今村昌平的性幻想而存在于这部电影。边见庸的原著赋予了这个女子的更像是一个通俗小说里的情色假想，然而今村昌平的镜头赋予了她无限的美感。

　　他们的相遇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从太郎的那一个小说式的传奇故事里走到了现代的能登半岛。失业的阳介面对的选择是处处碰壁的求职之路和一个虚妄的寄托，他选择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犹豫。
　　电影开始在一条舒缓的公路上。急驰却被慢镜变得紧致有度的汽车、缓缓的流水和快船，忙碌的人群在岸边上忙着自己的事业。电影里的广角镜头赋予了这一切一种平静的美感。

　　对于某些人来说，这部电影关于性爱的描绘也许是远远不够的，镜头半遮半掩地剪接，机位地摆设都足以把这部电影排除在情色电影之外。然而对于那些有洁癖的人看来，这部电影会不会显得太肮脏了呢。从里佳的下体喷泉式的爆炸出来的液体估计会把他们吓坏的。
　　这部电影对于情色的描绘用了一种更暧昧而隐涩的手法，而关键的地方就在于镜头里大费周张描绘的那些液体。直白的描绘在这部电影显得并不是最暧昧的，清水美砂的轻喘和役所广司的抽动并没有多少美感可言。电影的镜头切向了暗地里流动的液体的时候反面能带给人更多的遐想。
　　大面积铺张的是里佳的欲望，奇异的体质赋予了这部电影更朦胧的美感。从清水美砂所喷射的液体开始，镜头一路跟随着的是那些液体的流向，从下水道，到地面上的沟渠，一直到红桥下的河流，再到河流中的硕大的鱼群；而在镜头之外的潜台词是这条河流和大海相通，于是，自然而然地涌向了大海。

　　更多的关于情色的场景也许只能存在于臆想和幻念之中。从电影的名字到镜头上对于液体描绘的迷恋，贯穿在这部电影里的底线其实是情色的幻想。
　　如何把情色变得更具有美感，如何把性幻想和镜头里的场景完美地结合，如何把暧昧的性欲望隐晦地掺杂在镜头里，这部电影在这方面做得极具美感。
　　很多时候我们也许已经忘了去思索里佳身体上所潜在的是何种秘密，在那种暧昧的调剂下，我们所忘却的其实还很多。并不张扬的欲望用一种最张扬也最隐晦的手法充斥在这部电影里的所有暗处，我们置身其中，却往往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部电影比很多的情色电影更高明的是，抛弃了既有的那种对情色的追逐而把情色的意念转寄在其它的东西上，《赤桥下的暖流》，流淌在那座别致的桥下的，流淌在能登半岛的阳光下的所有一切，是不是真的就应该在阳光下呢。
　　如何把隐晦的一切变成了阳光下的明媚，这部电影里所做的，就是把最晦涩的东西变成了阳光下最具美感的一切。电影里的人们也许永远不会去注意沟渠里流动的水体。暗涌，流动，阳光下的桥墩下，鱼群们所聚集的那些水体里，隐藏的是那一场张扬而唯美的疯狂性爱。电影之外的我们，却只能跟着这道流水，去四处地飘泊了。

　　隐密的性幻想是可以被呈现在这个世界最阳光明媚的地方的。
　　至少在这部电影里，有关性爱的描绘并不多，可是因为暧昧的遐想，在这部电影里处处横溢的是那种阴秽的欲望和唯美的假象。所有这一切所能说明的是这部电影对于暧昧的把玩和极致的隐晦。丰富温暖的寓意让这部电影在戛纳电影节上平稳舒徐地张狂着它的暧昧。
　　而在这部电影的表面上，它所流淌着的是那种淡淡的温情。从某种程度上说，它基本掩盖里这部电影所有的关于欲望的描绘里精液那让人抓狂的腥臭味道。

《财富的欲望》

　　相比来说，对于财富的欲望，这部电影就显得直白了许多。或者说，这也许本来就不是电影所要着重描绘的东西，所以并不怕直白，也不怕解读的肤浅。
　　财富的欲望只是电影在性欲望之外阔绰的附赠。或者说，在这部电影里所隐埋的关于财富的欲望最直接的表现方式仅仅就是阳介在寻找的那个太郎所遗留下来的金佛。
　　然则，到了电影最后，如果仅仅只是对于财富的欲望而踏上这场征程的话，阳介不会如电影里所描绘的那样找到他想要的幸福。金佛的藏身之所在于大郎所说的那个柜子里的一个壶子里。而里佳后来说，那个宝藏的确存在，也的确存在于一个壶子里，因为，存在于美津的秘壶里。

　　这印证了大郎之前对于享受的一切说法。真正的享受就是高官或者富商们一直在追求的那一切，女人和口舌。而美津能做最美的糕点，也有着和里佳一样异样而让男人为之疯狂的体质。这就是大郎最大的财富了。
　　他常常跟人谈起这座红桥，这个宝藏，他也曾说，他很后悔当时没有把属于他的宝藏带走而遗留在了那里，他只是想看看她现在的模样。

　　彰显的是财富的欲望，可是其实，这依旧是大郎对于情感的欲望和对于美津的思念。这种满是铜臭的欲望在这部电影成了一个表象，情感、人与人之间的美好情感才是这部电影想要表达的真正东西。
　　当然，在大郎身上所能看到的除了情感依旧是他对于性事那种狂热而迷恋的态度。他教诲着阳介的时候总是会对他说：去追逐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吧，去享用你应该享用的所有一切吧，趁着你的身体还硬朗，还能享用的时候……
　　太郎永远也不会知道，整个能登半岛上的所有男人都垂涎而不得的美律一直坐在门前的椅子前等了他整整一辈子。而整个能登半岛上的男人就坐在红桥的对面钓着鱼看着对面的女子一直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妇。

　　坚定的爱情让这部电影成了一部温情的电影。大郎离开了，美津就坐在那里等着他一辈子，等到了白发苍苍。在红桥对面的老人们满脸上的缅怀里，我们也许可以看到的是往日那个迷人的美津。
　　一切逝去。年华。青春。美貌。除了那永远不死的情感。当大郎在东京的路边流浪的时候，他所说的那个金佛，那个宝藏，他的美津正坐在红桥边上的椅子上望着红桥那边的路上是否会有大郎的身影。
　　红桥那边，是东京错失的悲凉；红桥这边，是能登半岛上困守的等待。只是，永远也没有人能从这边走到那边去。
　　财富的欲望是对幸福的渴望。阳介相比之下显得幸福得多了，在大郎的指引下跨过了红桥而找到了里佳。而红桥下暗暗涌动着的，就是他最美好的幸福了。

《末》

　　如何得到救赎。这样的命题似乎已经不再那么新鲜了。在我们的物质生活里已经日渐流逝去的是我们心灵深处某些时候的悸动。而如何找回这样的悸动，似乎已经是全球性的社会思索了。
　　这部电影里所描绘的那座美好的红桥和红桥边上瑰丽的一生守候的女子，其实，是不是也都存在于我们的心里深处呢。如何救赎，如何自我救赎，很多时候，我们只能依赖于自己。

　　隐埋在这部电影里的是充斥在我们视觉里的那些暧昧的性幻想和最终对财富最终一场空的欲望下面，我们最珍贵的也许已经丧失了的情感。
　　电影的最后是阳介和里佳那场壮丽无比的性爱。海峡边的堤坝下冲天而起的水汽构建了一条美丽的彩虹，那彩虹里，是这种看似荒诞的表象下最美好的情感。
　　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找到属于我们的彩虹吗。那时候，我们一定也能为找到自己的幸福而快乐。也许，不一定只能是他们所独有的那种表达方式。

　　　　　　　2007-04-02；丁亥年癸卯月丙寅日；老子诞。

　　附注：电影资料扩展链接。
　　■片名：《Warm Water Under a Red Bridge》
　　■译名：《赤桥下的暖流》
　　■导演：今村昌平(Shohei Imamura)
　　■主演：役所广司(Koji Yakusho)/清水美砂(Misa Shimizu)
　　■类型：剧情/喜剧
　　■片长：119 min
　　■国家：日本/法国
　　■语言：日语
　　■发行：Cowboy Pictures
　　■上映：2001年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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