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丨中国电影产业
管虎在中国电影圈里算是一个另类。虽然按年龄来分应该和娄烨、王小帅、贾樟柯们同为第六代,但他一点都不属于这个群体。当以上几个导演在国际上拿奖时,管虎还在拍着电视剧,《黑洞》、《冬至》、《生存之民工》,都既有口碑,也有收视。
九十年代初从北电导演系毕业,1994年拍了电影处女作《头发乱了》。然后一直等到2009年的《斗牛》,2012年的《杀生》,电影圈才意识到,影坛还有这么一位独特的导演。他拍的东西生猛、深刻、不流俗,又接地气。最新的作品《老炮儿》体现地尤为明显。
管虎说,这部电影的触发点来源于他自己越来越深的体会,我们这个民族走得太快,撞倒很多人,忘掉很多事。他想通过一个普通生命尊严的故事,讲一个民族的动荡。具体都电影本身,他既不喜欢那种分分钟讨好,就像三陪的电影,也不喜欢像个角一个唱完就走,不在乎掌声。“还有一种是戏子,工夫练的很好,但是他也得在乎掌声,也得要你这票房。我觉得我是一个戏子,我就走这条路,我得让人都高兴了,我还得不能损失我这表达。”
“一个普通生命尊严的故事,讲一个民族的动荡”
搜狐娱乐:你的第一部电影《头发乱了》就是北京胡同里的故事,“老炮儿”也是胡同里的人。能讲讲你的胡同情结吗?
管虎:也没有说情结。我在胡同里长了11年,没有父母管教,是在邻居家长大的,看到很多人很多事。
《头发乱了》那会儿挺青涩的,挑战、反叛、革新那种气拢着,写自己熟悉的那点人和事,但是没有特别全面、充分地把心里想要的东西拿出来。《老炮儿》实际上阴差阳错,一直想把残留的一小撮人的品质拿出来,得到了合适的时机,就把它做了。
搜狐娱乐:《老炮儿》很多观众看完觉得它是和尊严有关的,你觉得是吗?
管虎:根上指的就是关于一个普通生命的尊严的故事,这是对的。咱们现在还有一部分人,他有底线,是不可以触及了,为了这点尊严他可以拿命去博。
搜狐娱乐:你之前的电影、电视剧像《生存之民工》、《上车走吧》也都是关注小人物,为什么对小人物、尊严这些东西特别有兴趣?
管虎:不知道。可能根上是我要的时候缺着了(指尊严)。反正我越大,这一路走一路找一路丢东西,我有特别明确的感觉。
尤其这三十年,基本上人家国外得用一百来年走的,咱中国三十年就走完了,特别快,它会撞倒很多人,忘掉很多事,这些人身上有的故事跟我那个心理有点契合。我老觉得我也丢了好多东西,比如说我每每失落,我觉得男人应该特别仗义,但是好像很少了,经常让我失望。这种过程多了,就积累着,就老想有机会表达一下。我老觉得战国时候特像咱们真正的中国人,现在人基本上都没了。那这种东西积累多了,你当然有表达欲望了嘛。
搜狐娱乐:有人说这电影和王朔的《我是你爸爸》和伊斯特伍德的《老爷车》有点像。你看过这两部电影吗?
管虎:我都看过,我肯定觉得不像,因为想的事不一样。这故事其实是两个江湖嘛,两代人的冲突,就跟刚咱讲的这三十年中国变化是有关系的,它实际上在民族动荡里一个小人物的故事,通过他和他儿子的故事讲一个民族的动荡。
“原来多数人说对的事,我觉得肯定是不对的”
搜狐娱乐:大家印象里的北京人比如像姜文,关注的东西有一种精英主义的感觉,而你身上的贫民气质比较重。
管虎:你听着我是北京生、北京长,其实我一直跟人说我是山东人。我从1岁到11岁是在东城一个破四合院里长大的。父母一个是下放走资派,一个是右派,一个在东北,一个在青海。我没办法,从小就被寄养在邻居家,上学没人管,吃没人管。听着特苦啊,一点都不苦,对我来说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日子,那时候,天天跑来跑去,极度自由,没规矩。这么长大的一个人,他跟精英没太大关系,就是最底层的那一波人。我觉得那种日子是乐趣恒生的,快乐的,那个概念到现在都在影响着我。
搜狐娱乐:你现在拍电影也不守规矩,跟所有同代的导演都不一样。
管虎:我现在变的好点了,原来多数人说对的事,我觉得肯定是不对的。而且我的经验往往是,比如说我错了,我坚持到底了它就对了,没有一定之规,世界上的事都是这么回事儿。
我更多的是比较性情,就有点业余爱好者那个心态。比如说职业的,他会拿到机会,把不喜欢能变成喜欢。我不喜欢不行,所以其实有个性情的。
“那种分分钟讨好的电影就像三陪似的”
搜狐娱乐:你拍《厨戏痞》的时候说,是想证明自己也是一个可以拍卖座电影的导演。
管虎:那就是气话,实际上是做一个实验,我特别爱玩那心性。而且当时对我们来说挺大胆的,实验性在里面。但是真的你说不做这么一件事,生命当中还有点遗憾呢。
搜狐娱乐:你现在这个阶段,在外人看来,拍电影应该不用再妥协什么了吧?
管虎:我什么也没妥协,我特舒服。就是有工业化要求了,然后有些商业的很强烈的压力和要求,我很享受这个,我觉得这是我身体里边有的,很舒服。以前手工作坊时的那种自由度,没人控制,我觉得那不是一件好事。
搜狐娱乐:这次李易峰、吴亦凡的选择都是你定的吗?
管虎:都是商业要求,我特别高兴他们在一块。拍了好多戏呢,剪的都快没了。我特别喜欢那三,乖乖的三小孩。但是他们来了以后就不是商业上,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你说哪有什么商业不商业。
搜狐娱乐:比如说TFboys唱歌那一段,大家会觉得有点出戏。
管虎:那因为你认识他们,你找一个伦敦的老百姓看看试试。一点都不影响电影,只能是更增添一个话题。
搜狐娱乐:你以前说过,电影不分商业、文艺,就分两类,一类是老百姓舒服,自己不舒服,类是自己舒服老百姓不舒服。
管虎:咱们现在看了很多应景的,特乐呵的,你能感觉到分分钟在讨好的,让人高兴,要钱,这就是三陪似的。还有一种就是像特牛的大角,唱完就走,底下鼓不鼓掌不重要。还有一种是戏子,工夫练的很好,但是他也得在乎掌声,也得要你这票房。我觉得我是一个戏子,我就走这条路,我得让人都高兴了,我还得不能损失我这表达,这不是非常难做到的,但是危险,危险就有可能什么都不照顾(指两边都顾不到)。
搜狐娱乐:对啊,比如说徐峥的《港囧》。
管虎:但徐峥16个亿呢。没有到16个亿你说什么都是废话,他做到了。
搜狐娱乐:但是从专业的角度来说,或者他自己最后也分析,这个电影是割裂的。
管虎:对,那都是后边的分析,但是原出发点他做到了。你比如说徐峥从开始的出发点他不是奔这个去了,那我觉得他就不用争这票房,不用要这16亿。他分析说这事有点搀杂了,我倒不觉得他说的是对的,我觉得他没搀杂什么,挺单纯的,电影感还行。
“我一直认为我们是一个不敢自省的民族”
搜狐娱乐:中国电影教育的道统是电影要有一定的文化承载功能,但现在这个功能好像越来越弱了。
管虎:我是电影学院背景出来的,我觉得电影毫无疑问具有文化传承,它一定负担起一个民族应有的一部分使命。随便举个例子,《小兵张嘎》、费穆《小城之春》,你三分钟之内就能感知到三十年代上海的生活状态。智利有一个特别著名的纪录片导演,他就说一个没有纪录片的国家相当于没有家庭没相册,电影有一部分记录那个时代的功能。
搜狐娱乐:你也参加过青年电影节,是不是感觉现在的新导演比起过去要相对平庸一些?
管虎:咱们先不盖棺定论。我觉得首先需要是一个承受力,承受各种困难,还有克服问题的能力。这两个能力好像年轻人普遍存在,大多数被一种梦想,被一种热情支撑着,甚至是迷惑着,就往前冲。这个时候遇到事就会出问题,这种支撑不长久的。
搜狐娱乐:以前的导演,尤其是第六代,不管审查有多严,但一直有一种对抗的姿态。现在的年轻人好像也没有了,都很会适应环境,变得很圆滑。
管虎:它叫韧性,非常能坚持,很顽强,真的挺重要的一个素质。(圆滑)我不敢说,我也不能否定年轻人,因为年轻人很多特别好的。一部分可能被迷惑的太多了,而且现在资本市场血淋淋的大嘴,吞食这个迅速赚钱的行业,可能也迷惑了更多的人,不像我们清苦年代那种坚持。
搜狐娱乐:听说你比较喜欢的人一个是鲁迅,一个是毛泽东,一个是崔健。
管虎:对,还有乔丹。
我一直认为我们是一个不敢自省的民族,鲁迅先生他起到了这么一个作用,直面血淋淋的现实。我们建国以后,哪去找(这么一个人)。这不是单纯从文学上,是从社会学上,我们国家缺这么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喜欢音乐,崔健有有批判现实的态度,它跟那情情爱爱无关,他这么一劲挺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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